第一章　餐馆新人

　　凯瑟琳被绑架了。

　　可怜的少女是在离家出走的途中——当时她正准备登上前往3号城市的列车——被绑架的。

　　凯瑟琳最后的记忆是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，而后便两眼一黑……

　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个臭烘烘的麻袋里了。麻袋里漆黑一片，粗糙的质感磨得少女皮肤生疼。时不时的颠簸与引擎的巨大轰鸣声让她知道自己身处在一辆车上，一辆前往污染区的车上——这是那两个绑架者交谈时说的。而少女得知这个消息时心神大乱，不禁发出一声惊呼，而后便被粗暴地敲晕过去。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凯瑟琳便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吵醒。少女睁开眼，发现麻袋口透进了光亮，她终于是重见了天日。

　　忽地，一个黑影一寸寸地吞掉了那唯一的光源。

　　少女眯着眼，呼吸却是忽然一滞。

　　那张可怖的脸爬满了蜈蚣般的伤疤，灰白的头发下是一双瞪大的眼睛——右眼是只闪着红光的机械义眼。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。凯瑟琳注意到他那副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，少女不禁打了个冷颤——听说有些生活在污染区的人会吃活人!

　　那人皱着眉头，颇有些嫌弃地说：“这就是你们说的值钱玩意？一个安全区里的大小姐？”他的声音有些低沉。

　　那张脸从凯瑟琳的视线中移开了。凯瑟琳连忙从麻袋里爬了出来。

　　没有人理会她。

　　少女匆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和那柔顺的金色长发——无论在哪里，保持形象都是最重要的礼仪之一。

　　凯瑟琳环顾四周，劣质的装修透着一股浓浓的廉价气息，但是打扫得很干净。周围是同样廉价的桌子，一群长相凶狠的大汉挤满了他们所能找到的每一个位置。空气中飘着浓郁的汗臭味，这让凯瑟琳微微皱起了眉头。

　　这里应该是个餐馆，可这里的环境却完全不符合少女脑海中对餐馆的印象。

　　大汉们举着酒杯，肆无忌惮地盯着凯瑟琳——污染区里可很少能见到像凯瑟琳这样皮肤白嫩的姑娘，有几个大胆些的则是轻佻地对着少女吹着口哨，而后和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。

　　少女脸色涨得通红。

　　真……真是一群失礼的家伙!

　　“你们这帮该死的混球都给我安静!”

　　仿佛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，凯瑟琳被吓了一跳。餐馆里也如同摁下了某种开关，霎时鸦雀无声。少女再看向那帮大汉时，他们已经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吃饭，刚才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幻觉。

　　最好不要让弗雷德老爹感到心情烦躁，这是所有在这用餐的人所深知的一点。

　　而声音的主人双手环抱胸前，看着面前两个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，脸色阴沉。

　　正是凯瑟琳在麻袋里看到的那张脸。

　　“所以你们到底付不付钱，那可不是什么值钱玩意。”弗雷德老爹用下巴指了指凯瑟琳。

　　少女顿时感觉自己被冒犯了，虽然她也说上来为什么……

　　脸上有着一道长疤的中年男人——不知道为什么眼圈还带着淤青——忍不住反驳道：“她是康德家的小姐，赎金可不止……”

　　他的同伴连忙拉住他，看着那人愈发阴沉的脸，陪笑道：“我们先把货出了，再付您饭钱……”

　　弗雷德老爹脸上带着看傻子的表情——虽然这在他那张可怖的脸上表现的颇为怪异：“你们两个最好快点给我个满意的答案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”

　　经过一番“友好”的交涉。最终，在交出了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做抵押之后，弗雷德老爹才放过了他们。那两人在得知可以离开后，便立马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餐馆，“货物”也没能带走，生怕慢一秒就再也没法离开似的——显然在凯瑟琳还没清醒的时候那两人便尝过了弗雷德老爹的手段。

　　凯瑟琳目瞪口呆。客人们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。虽然附近的佣兵们都知道这个老家伙并不好惹，但总会有些外地来的不开眼的家伙给他们无趣的生活添点乐子。

　　弗雷德老爹注视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，摇了摇头。

　　他转过身，看着凯瑟琳：“那么……下面该来谈谈你的问题了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少女愣了一下，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弗雷德老爹，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，“谈……谈什么？”

　　此时她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个救了她的人——一头灰白的头发，国字脸，有着硬朗的线条和坚毅的下巴，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。他穿着一身洗的白得发亮的厨师服，身体又高又壮，以至于少女不得不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。

　　“你是哪个安全区的？”弗雷德老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，递到鼻前轻轻地嗅了嗅。

　　兴许是弗雷德老爹不容置疑的语气，凯瑟琳下意识地回答：“十……十二号城市……”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，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。

　　弗雷德老爹皱着眉，沉吟片刻，道：“嗯……待会我送你回去。”他把雪茄塞进口袋。

　　“我不回去!”少女突然大喊。

　　弗雷德老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。

　　用餐的客人们纷纷侧过头，偷偷瞄着她。这时，凯瑟琳如梦初醒，连忙捂住嘴，脸也变得通红——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可是相当失礼的事情啊!

　　凯瑟琳连连弯腰，语无伦次地说：“抱……抱歉，我……我太激动了。我不是有意要喊那么大声的。”

　　弗雷德老爹并未在意这个城里人的那套礼仪，他问：“为什么不回去？安全区可比我们这种肮脏的臭水沟好太多了。”不等凯瑟琳回答，他又自顾自地说，“让我猜猜，是离家出走吧？一个离家出走的城里小姐？”

　　凯瑟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，连忙在身上摸索了一番，摸出一枚瓶盖大小的银白色金属块。她双手捧着金属块，递到费里德老爹面前，诚恳道：“谢谢您救了我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，还希望您能收下。”少女迟疑片刻，又开口说，“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，如果有人向您打听我的话，还请您不要告诉他们。”

　　眼前的男人没有动弹，凯瑟琳把金属块轻轻地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。

　　少女鞠了一躬，起身，转身欲离。

　　时间拖了太久了，父亲的手下肯定已经在各个安全区里侯着，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。

　　绝对不能回去!凯瑟琳暗暗想道。

　　“等等。”

　　凯瑟琳停住了脚步，回过头，看着弗雷德老爹，脸上带着疑惑。

　　“请问有什么事吗？”

　　“你不回安全区？”

　　“是。”凯瑟琳老实回答。

　　“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污染区乱逛……”弗雷德老爹冷笑，“我敢打赌，你离开这家店不超过两百米，那帮恶心的家伙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，把你带走……绑去换赎金应该是最好的结果……”

　　凯瑟琳愣住了，她没想过这些。她从前从未来过污染区。

　　凯瑟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。

　　“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跑出来，但现在，游戏结束了。你最好回去，我可以送你。”

　　“不，”凯瑟琳坚定地说，“我不会回去的。”

　　“那你想怎样？”他冷笑，“难不成还指望我会收留你吗？”

　　凯瑟琳不假思索地说：“我可以帮您干活。”

　　“你？干活？”弗雷德老爹上下打量着少女，似乎觉得这个词与她联系在一起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，“你会做什么？诗朗诵吗？”他嗤笑一声，“我这可不需要这个，来这吃饭的可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家伙。”

　　少女的脸微微泛红，尴尬的无以复加。她确实只会那些。

　　凯瑟琳低着头，诚恳地说：“我可以学。”

　　弗雷德老爹盯着她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凯瑟琳被盯得有些发毛。终于，弗雷德老爹收回了目光。

　　“包吃住，没有工资。”

　　“好。”少女欢快地答道。

　　“我是这家店的老板，弗雷德。”他说。

　　“我叫凯瑟琳。谢谢您愿意收留我。”

　　“艾莉丝，过来，领我们的新员工去登记。”

　　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几岁的女人从柜台后小跑过来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。

　　“跟我来，小姑娘……大家会很高兴认识你的。”

　　“等等。”弗雷德老爹叫住了正要跟上去的凯瑟琳，指了指金属块，“拿上你的东西，我不需要这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