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
  先是一阵刺眼的强光。

  紧随而来的是尖锐的啸叫声。

  最后,世界陷入死寂。

  ……

  女人递过手中的辞职申请。

  办公桌后的男人接过申请书,随意地扫了几眼。

  “想好了?”

  回应男人的是一阵沉默。

  男人摇了摇头,没有继续追问,他清楚她的性子——认定了便不会回头。

  “这又是何苦呢?你的前途一片坦荡。几天前,董事会已经决定任命你为X项目的下一任主管了。那个项目不是你们多年的心血吗?再好好想想?”男人还在试图挽留她。

  “那件事……”

  宛若江南的烟雨,她的声音依旧那样绵长,只是言语间,缠绕着一丝挣不脱的疲惫。

  男人叹了口气。

  “你走吧。”

  女人转身,毅然离开了办公室。

  门,在她身后关上了。

  

“谢安”

  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米色天花板。我从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坐起,茫然地环视着我所在的这个房间。

  房间有些阴沉昏暗,家具是复古式的,看上去颇有些年代感。

  这是哪儿?

  发生了什么?

  我……我是谁?

  “谢安……对了,谢安,我是谢安!”我从茫然中脱离出来。

  这里是我的房间。

  脑袋有些隐隐作痛,我揉了揉额头,下床。

  就在这时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。

  “谢安,你怎么起来了?你的病还没好呢。”一个娇小的女人快步走了进来,她的声音让我仿佛回到了老家江南。

  “你……”脑中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,终于,我想起了她的名字,“沈灵?”

  她是我的未婚妻。

  沈灵幽怨地看着我,抱怨道:“病还没好就下床乱走,瞎胡闹。”说着,就扶着我的手,想让我躺回床上。

 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,问道:“我病了?”

  沈灵点点头,说:“那天回家后你就发起了高烧,昏迷不醒……”忽地,她眼圈变得通红。

  没来由的,我觉得羞愧难当。

  “这……这样吗?让你担心了。”

  沈灵忍不住笑了。

  “傻瓜。”

  她走到窗边,猛地拉开窗帘,耀眼的阳光洒了进来。

  我微微眯了眯眼。

  她没有开窗。

  “医生说不要吹冷风,所以最近就先委屈你宅在家里吧。”她说。

  我耸耸肩,表示无所谓。因为我家在远郊的缘故,所以我平常也是不怎么出门的,只有工作需要时……工作?我打了个冷颤。我记得自己是有工作的,可……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?

  “我先去上班了,你好好呆在家。”

  我呆滞地点点头,算是回答。

  ……

  “还不睡吗?”我站在书房门口,瞥了一眼挂钟——凌晨两点。

 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在她脸上,显得有些惨白。

  她转过头,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。

  我被她盯得发毛。

  “你先睡吧,我处理好这个文件再睡。”

  我有些担心她,但她那脾性……我劝不来,只好说:“你要注意身体,别累坏了。”

  我转身向卧室走去。

  不知道为什么,家里的电脑和手机都没法上网,所以窝在家里的我只好通过看书来消磨时间。我问过沈灵很多次,可她一直没有明确向我解释。后来,我便不再问了。我信任她……就像自己一样。

  

“沈灵”

  没有出现什么异常,一切都很顺利。他没有发现,什么也没有。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。

  火舌肆虐着,我痴痴地看着通知单与几张黑白相片在火中化为灰烬。

  绝不能让他发现。

  绝不!

  

“谢安”

  沈灵去上班了。

  我站在书房的书架前,视线从一本本“大部头”的书脊上扫过——都是些关于生物学与计算机技术的。

  我抽出书架边缘的一本书,便欲转身离去。这时,我的余光瞥见了书架那一小块颜色与其他地方有着细微差别的区域。我放下书,好奇地仔细观察着。

  那是一个暗格,但我脑中并没有任何关于它的记忆。

  我打开暗格,发现里面是一个U盘。我启动了一旁的电脑,插入U盘。我注视着电脑屏幕,不知怎的,我的心跳得飞快。

  U盘里只有一个命名为“日记”的文档——那确实是我的日记,虽然我没有任何印象。日记最后的记录日期是在一个月前——

  “沈灵死了。我哭了很久,但……”

  我猛地关掉了文档,飞快地后退了几步,却是不小心跌坐在地上。

  沈灵……死了?

  “谢安,我回来了。”

  客厅传来她的声音。

  我吓了一跳,急忙拔出U盘,塞进口袋里。

  ……

  “谢安……”

  沈灵两眼无神地站在我面前。

  突然,她的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,两眼缓缓流下两行鲜血。

  “谢安,别离开我……”

  “不!”

  我惊醒过来,大口喘着粗气,衬衫也被汗水打湿。

  我该怎么办?

  

“谢安”

  “呼……”

  我喘着粗气,心像是要从胸膛跳出来似的。我瘫坐在地板上,匕首被我丢在一旁。我尽力不去看血泊中的她惊愕的表情,却发现做不到。

  是的,我杀了她——比想象中简单得多——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尖叫。

  歇了一会儿,我爬到沈灵的尸体旁,拿过包,在里面找到了她的工作证。工作证背面是一个“一条蛇缠绕在一个四角星上”的图案,图案下印着“星源集团”四个字。

  接着,我又从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,密码是我的生日。我在里面发现了几个加密文档,但这并没能阻止我。我拉起她失去了温度的手,把手指摁在指纹识别区上。

  文档打开了。

  “谢安是一个天才,无与伦比的天才!原本毫无进展的X项目在他来之后进展迅速。他的很多想法看似异想天开,但总能解决研究过程中出现的那些问题……谢天谢地,我竟能见证这项技术的诞生……”

  “我们成功了,意识数据化!这项技术在整个猎户旋臂是我们最先做出来的!”

  “我……似乎爱上他了……”

  “我清醒过来时,心情很复杂。我知道,他是很反对将这项技术用在‘复活’这种违背自然规则的事情上的。他说过,‘当死亡也不再平等时,这个世界会变得比现在更糟’。但,他还是用了……为了我……他替我隐瞒了我死亡的事……”

  “他死了,车祸。这件事上了新闻,没法隐瞒下来。只好让他不要出门了……得删掉他关于意识数据化的记忆,不能让他知道……”

  后面的我没再看下去,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,手颤抖着,手机掉在了地板上。我捂着脸,大声哭着。

  我都干了什么?!

  

尾声

  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米色天花板。我从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坐起,茫然地环视着我所在的这个房间。

  房间有些阴沉昏暗,家具是复古式的,看上去颇有些年代感。

  我感觉少了什么,却想不起来。

  算了,不想了。

  我看向窗外,屋外的老树的树枝随风剧烈摇曳着。

  风很大呢。

  我下床,打开了窗,猛烈的风灌了进来。风声很大。刺骨的寒风让我清醒了许多。

  我回头,注意到床头柜上放倒的相框。

  我放倒的?

  我走了过去,拿起相框,玻璃中映着一个长发女人的脸——有些苍白。

  相框下是一张纸条。

  我拿起来看着——只有几个字。不知怎的,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中涌出——

  “我从地狱来,又回地狱去。”

  窗外风声依旧,犹如地狱中厉鬼的哀嚎。

  「完」